场所感意味着不同空间形式特征对于人类活动的意义,把空间功能与审美及更广泛的精神需要结合起来,使建筑艺术受到或带来形式美感以外的各种心理和观念的影响,自然观是这类影响中重要的一部分。由于不同自然观的影响,使园林设计手法在中西方呈现巨大的差异。
西方传统园林设计手法,从古罗马起就同各时代的基本建筑造型手法保持一致,这种一致性在阿尔伯蒂·诺特的园林设计法则中日趋完善,并得到西方美学原理的充分肯定。这种观念使西方园林空间场所呈现一种 “理性”的姿态,对自然事物的天然形态采取了否定态度。与西方传统园林不同,中国园林以独有的环境形态和审美意向,反映着中国传统自然观及其对环境意识的影响。
中国历史上形成的建筑选址与布局模式,符合人类宗法伦理关系,这种模式体现在无论对山水环境的选址还是建筑布局,都有完整的几何对称表象。但是,中国园林却超越了这种几何关系,呈现出自然山水式的自由特征。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在于,“师法自然”的中国传统一直注重人与“天”的对话,并有对“天”的特定理解和对话方式,在这种对话中包含热爱大自然的特有人文精神。
中国古典文化对“天”的理解
“天”在中国传统观念中的独特含义和它对人类精神的作用,可以说是中国式园林形态得以产生的重要基础。“天”是中国古代对自然法则的概念,一方面有着关于整体自然律的意义,另一方面也有“天”与“地”相对,用于描述自然力的对立统一属性和互补作用的意义。“天人合一”作为一般意义上的观念命题,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力图从各方面迎合自然的整体特征。
中国传统建布局建的一般规律,是以“宫室”居住建筑为原型的,从“生态”的功利关系和社会关系出发来面对自然,即同“地”的概念所反映的自然法则的对话,这种对话强调自然秩序和人类的“礼”序对生命结构的作用。
中国园林所体现的,则是同“天”所反映的自然法则对话,与“地”的法则相对,“天”的法则体现对大自然生化万物的关怀,体现万物之“乐”。感受各种自然事物的天性和美景对人类精神的启迪与畅怀作用,使生命完美,便能达到人类生命之“乐”与自然生机之“乐”的统一。
因此园林艺术对于礼教和功能性观念下的建筑艺术形成一种重要互补,体现着“法自然”的中国文化重视阴阳矛盾对立统一对万物和人类的作用,以及这种关系的存在所导致的人在审美方面的双重需要。与阿尔伯蒂同一时代,计成总结了与西方园林设计法则截然不同的中国园林的设计法则:“构因元格”,“物情所逗,目寄心期”。
中国古典园林与天对话的审美意趣的表现
3.1“自然式”的形态美
中国园林的与天对话,具体体现于园林的“自然式”形态美。造园效法自由的自然山水关系,保持草木花卉的天然形态,人为的加工使这种“自然”的特征更加突出。在充分享受感官之”乐”外,追求的是人与自然一体之“乐”,感受自然表象背后的意境。
中国的正统君权观念要求统治者顺天应人,参天地,行礼乐,虽统领天下却无意于征服自然。君权在人世间至高无上,但最高统治者“所以称天子何?王者义天母地,为天之于也”“恢弘、庄严和伟大”的是大自然的相貌,和她生长化育的功业。皇家园林重在山水自然的景观,通过“赞化育”体现君王“参天地”,亦由此象征他在人类社会中的统治地位。
皇家园林可以规模巨大,真山真水,巨木深林,直接展示自然的恢弘,私家园林则难于做到。但以心感物而与天地相参,景小人微又有何妨,因此正是以文人情趣的私家园林为主,形成了中国园林构景以小见大的独特手法。以小见大作为中国小型园林的重要特点有两重意义。一是通过“区处周旋”的景观遮挡、露泄与因借,在园林内景的不断转折生成,及至外景亦成为景观画面的有机组成,扩人了空间感。另一个是人工堆山造池,以一园之景体现自然万物和谐的意境。
3.2景观要素的个性美
“凡物之生而美者,美本乎天者也,本乎天自有之美也”,中国人关注自然美,特别从生长化育角度取“天”的自然意向,即不仅肯定万物间应有整体秩序的和谐,亦肯定“地象殊异”中的万物拥有自己的存在与生命个性。中国传统园林中的山、水、石、木无不拥有自己的个性之美。
传统自然观下的人类于天对话,在园林中强调景观构成要素的个性化组合,以突出个性来达到综合效果。现存的古典园林可以使我们对此有所感悟。
中国园林所谓步移景异、曲径通幽的诗情画意,均与随处可见的个性特征及其不断变化相关。强化个性的中国园林美,把“自然美“视为理想美的一种艺术美,这种艺术美以感情去感应事物的生命,发现和提炼它们多样化自然形态美的意义。
3.3 “虚”与“实”
“虚”和“实”的问题也是中国古典美学思想中的核心问题,虚实相生或虚实结合也就成为中国古典美学的一条重要原则,它高度概括了中国古典艺术的美学特征,中国古典园林的精髓也是通过虚实关系的处理而体现出来的。
老子说:“三十幅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这一充满智慧的辩证思想强调“无”(虚) 的重要性,将“无”的概念表述为“无中生有”。在此,“无”指的是空间上的“空无”而非“虚无”,它是有意义和有作用的,与设计中的空间感直接相联系,这段话也因此被推崇为最好的空间理论。
传统绘画中常见的大面积留白,不是简单的图底视觉关系,而是利用“虚”来激发限想的重要手段。园林中的虚景与绘画中的飞白还有所不同,它是人为置形之外的部分,但时空变化的现实对感官有直接实在性,在人为置景中可以有机地把握和利用,成为中国园林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
大自然使任何视觉景观中都会有这种“虚景”的成分,问题是人们能否有意地把握它们。“虚景”在中国不仅是一种从园林中获得的景观感受,也是造园艺术主动的追求: “园以内丹青紫军,无所不归我刺绣。园以外轻烟薄雾,无所不入我烘染”。中国园林置景命题如拙政团的“待霜”、 “听松风处”,避暑山庄的“烟雨楼”、“梨花伴月”、“万望松风”等,都特别突出了“虚景”的价值。
不时更替的“虚景”成为园林景观的一部分,更强化了“天”自然著动不息的意义。在虚景与实景的互动中有自然轮回生化之美、光色风音变幻之美、烟气润物沁心之美,园林的场所意义,由此而更加广延。
总结
中国的自然式园林环境,在突出万物的性态差异中构成矛盾和谐。它不是西方艺术的抽象化差异性形式的和谐美,而是现实世界多样化生命的和谐美。园林艺术了考虑到自然事物的个性,特别是各种生命禀生气而发,追求自身繁茂中所蕴涵的美,审美中饱含着热爱自然生机的感情。
总的来说,中国园林是关照“乐”的自然与人生,从审美角度实现人心与自然相通的场所。在观赏自然式园林美景中,人们赞美大自然的化育功业:通过把建筑置于山水之间的园林创造与审美,人的心灵向姿态万千、变易多端、生机无限的大自然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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