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与城市规划现状下的 精确性

建筑与城市规划现状下的
精确性
及
南美序言
巴西推论
随之以
巴黎的体温
及莫斯科的气氛

前言部分（法文第二版）
多年来，我一直在世界各地作讲演。这使我懂得各地的气候，习俗，和文化是如此迥异，且不同地域的人有着天壤之别。让我们对此略作思考：男人，和女人一样，长着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耳朵。千千万万的人类被撒播到世界各地。两个完全相同的男人和女人？这简直是只有在马戏团里才能碰上的希罕事！

我们的问题如下：人，居于大地之上。为什么？怎么样？这些问题将由其他人来回答。我的任务，我的追求，就是努力将这些人从今日的不幸，今日的灾难中拯救出来，让它们在幸福，日常的幸福与和谐之中安居乐业。我尤其致力于重建或建立人与自然间的和谐。活泼泼的生命体（人类）与大自然（环境）——这巨大的容器包容了太阳，月亮，星空，未知的宇宙，波浪，地球，它在黄道上倾斜的轴线造就了四季的交替，人的体温，血液循环，神经系统，呼吸系统，消化系统，白天，黑夜，24小时的太阳运行周期，它那毫不容情然而多样且有益的更迭……
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一个机器的时代已经在狡诈而隐秘的建立其自身，可我们却对此懵然无知。它使我们陷入一种可疑的存在之中。混乱的状况在个人的健康，经济，社会，宗教的变革中出现。一个机器的时代来临了。一些人尚未意识到，另一些人则臣服于它。

但，往年的积雪都到哪儿去了？在今日的事业中罗马对我们而言有何不同？“建筑七式”对我们意味着什么？那些头衔，那些奖状，在我们这行当的那些里程碑，它们都意味着什么？

金钱在人们的活动中流通着，同时，还有荣誉，骄傲和虚荣。

地球是圆的，它的表面是连续的。强大的核能使那些战略相形见绌。飞机载人实际上已有20年历史了。手中提着公文包，人们登机出行；在10到12小时的时间内，他们将到达地球的另一极。他们一下飞机就会遇见等候他们的人，这些人见多识广，能言善辩，且确实实权在握。野心，总是伴随着竞争，挑战和胜利的精神。我们面临着选择——是发动核战争，还是在思想、技术和贸易的领域交锋。

但如今，我们已明白问题之所在：地球上挤满了人，可它实际上甚至还有大部分地域渺无人迹。魔鬼现身了，它们就是那四处蔓延的城市，我们癌症的毒瘤。由谁对此负责？有谁对此关心？有谁能够明察？甚至还没有公认的解决办法，缺乏已受到充分教育的专家。当代的问题是如此棘手，它们密不可分，错综复杂，垒然一块，以至不能做任何孤立的分析；而解决的办法也是相互依仗，相互联系，不可分割……

然而，电力已被人类驯服和利用。奇迹和异兆已然出现。电子技术已经诞生了，即，可以让机器来从事学习，建立档案，准备讨论并提出解决。电子技术被应用到方方面面：电影，录音，电视，收音机等等。电子技术向人们提供了一个新的大脑，它具有无可比拟的能力，将有助于那些担负责任的人深入现实，使他们能向人们解释其解决办法，不知疲倦的重复他们的证明，他们的号召，他们的提案，他们的解决；今天，明天，每月，每年，国内，国外。同样，这一切正发生在我们身边！

『1958年，于布鲁塞尔世界博览会的菲利普馆展出的“电子诗篇”，它吸引了125，000名观众，每次约有500人入场，让他们在此沉浸在一种汹涌，集中，深刻的感受中达10分钟的时间，以向他们展现，演示或者证明某种东西。』

这一系列在南美洲的即席演讲作于1927年，常常是面对不同的观众，在第一版发行后30年重印。它们所关注的，是人和他的环境。它们向工程师和建筑师的工作提出具有普遍性的问题。它们，毫不夸张的说，打开了门和窗。我借助大量的草图，将其公诸于众。正是它们，使作者能够洞察自身，复归于朴，将自己的职责限定在提出问题，并给予最为自然的解答。比如，一张草图，表明人是如何坐在一间房子里；另一张，将海轮，现代公建和商务摩天楼作比（这公建，乃是我们于1927年为日内瓦国际联盟总部所作的方案；这摩天楼，后来被称为“笛卡儿大厦”，成为1947年位于纽约的联合国办公大楼）；另一张图则展示了声学在建筑上的应用，并已为Gustave Lyon证明。

《精确性》的再版，是原本的拷贝，一页一页，完全照搬，连一个标点都不曾改动。

在Buenos Aires所作的第一讲，题为：“将自己完全从学院派的思想中解放出来”（1927年10月3日）。“对学院派的效忠不过是痴心妄想；它使我们的时代陷入危机……”今日，那些罗马的信徒在报界宣称，唯有他们才是建筑界的精英，经过缓慢而明智的演变，他们已受益于最现代的观念。他们甚至还记得提一下你们的仆人——他们称之为一个“个人主义者”。『以此断言他不适合参与集体项目：“请走开。”』“至于说LC的影响，毫无疑问，是基本的。尤其是对法国而言，他在城市规划理论方面的影响恐怕要胜过他在建筑上的影响。然而今日似乎存在一种趋势，避免受到他那带点巴洛克色彩的作品的影响，以回复到一种四平八稳的设计。这种趋势对我而言似不难理解：如果说，在思想上追随这位伟大的理论家是有益的，那么，妄图摹仿一种带有如此强烈的个人色彩的建筑，将无疑是危险的。”这，就是Zehrfuss先生对他的建筑师同道们所做的警告。

亏得他花力气将这则“告示”写下来。

我以一张题为“建设者”的图画来结束这段前言。一座新的舞台，从现在起，将两种职业置于持久，亲密，均衡的合作中，它们的目标就是装备这机器时代，将其引向新的辉煌。这两种职业，就是工程师和建筑师。一个正在前进，另一个尚未觉醒。他们势均力敌。正是“建设者”的使命将彼此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从大坝、工厂、办公楼、住宅、公建，一直到大教堂，始终如一。这一合作的标识，即呈现在画面的底部：两只手，手指交错；两只手，水平搁置；两只手，位于同一标高。

LC 1960年6月4日，巴黎

■第三讲
1929年10月8日
精确科学协会

●建筑无处不在，城市规划无处不在●

听众中有许多建筑系的学生。

我会好好的掂量一下我的发言，以确信我所选择讨论的内容都是建筑感知的基石。在上一讲中，我们一起梳理了建筑结构作为有机整体的发展脉络，今天，我们来谈谈审美的有机体；即，生物学。

我待会儿要讲的内容，可能会触动那些青年，他们长久而猛烈的漂荡在他们那个年纪所特有的彷徨里。我在20几岁的年纪所听到的几句话，无可否认的影响了我的一生。

唉！学院的老师会不会反对我呢？也许我又要深深的扰乱几个青年的心。

让我们先明确一下这次讲座的主题。我保证，在概括一下第一次讲座的主旨之后，我变得无情的客观。这种客观性的对象不仅仅是机器，实践或者功能。建筑在我心，被置于我的敏感性最紧张的顶点。决不更改，我坚信，只有美才是真正的幸福之源。

艺术，是理智和激情之均衡的产物，对我而言，她是人类幸福的基地。
可什么是艺术？我承认咱们周围都是些不自然的东西，它禁锢着我们。我已对它忍无可忍：它掩饰着愚蠢和懒惰，和对金钱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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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画的东西谁都认识：文艺复兴时期的窗户，壁柱立于两侧，柱顶横着一根过梁，位于镂空的山花下；这是希腊的神庙，这是多立克式的柱头；这一个是爱奥尼式的，另一个是科林斯式的。就是这些“柱式”，你们所见到的“组合”，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广泛用于各个国家的各种建筑。【47】

我用一枝红粉笔给这一切打上一个大大的叉。我把这些东西清出了我的工具箱。我不用它们，不能让它们乱糟糟的堆满了我的图板。

断然的，我写道：这不是建筑，这只是风格。

我的词不应当就这么被滥用，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说出我不相信的。我接着写道：
原本是生气勃勃而优美强健，
如今却是一个活死人，
或者是蜡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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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是自觉的权力意志的行动。

建筑创作就是去定立秩序。

给什么定秩序？功能和物体。以建筑和道路去占据空间，去创造给人栖身的容器，去开辟通达它们的道路。问题解决的机智影响着我们的头脑，采用的形式和需要走的距离作用于我们的感官。无疑，正是这感性和知觉的游戏引导着我们运动。空间，尺度和形式，内部空间和内部形体，内部通道和外部形式，还有外部空间——数量，重量，距离，氛围，我们正是凭借这些东西来行动。我们要做的也就是这些事。

从这里开始，我认为建筑和城市规划是合二为一的概念。建筑无处不在，城市规划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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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意志的行动存在于城市的创造中。尤其是在美国，那里正在走向决断，且已经开始了行动，城市，按照几何学来创建，因为几何学是人类的天性。【48】

我将向诸位表明对建筑的感知，作为对几何形体的反应，是如何被引发的。

我画了一个长方体。【49】

另一个，立方体。【50】

我坚信建筑感知的基础就在这儿被规定了。震惊产生了。你们曾说，把这些棱柱按它的比例升到空中去，我也将这么干。

如果这立方体由于升高而变得越来越细，如果那个长方体由于延展而变得越来越扁，你就会越来越明白。在此，你正面对着性格，你已经创造了性格。【51】

不论你将给这个作品添加些什么，精巧的或是雄壮的，复杂的或是清晰的，在此，一切已经被决定，你再也不会改变第一印象。

你不得不承认难以接受如此深刻的真理。在我们用铅笔在草图纸上画下任何我们喜爱的过去的风格样式之前，让我们重申：“我已经决定了我的方案。”在深入的推敲细节之前，让我们先证明，策划，权衡，限定。
就这样，对建筑的感知将继续影响着我们的精神和我们的心。

我画了一扇门，一扇窗，和另一扇窗。【52】

都发生了些什么？我不得不开门和窗，这是我的职责，我要解决的实际问题。但在建筑上，发生了什么？我们创造了几何空间，我们提出了方程的条件。可要当心！如果我们给出的方程是错的，是不可能有解的，那可就糟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否将门和窗的位置定得很糟糕呢？以至于在这些洞口和由这些洞口所决定的墙体的各个表面之间，不可能存在真正的联系——数学的真理。

看看米开朗基罗在罗马的市政厅【53】。第一印象是一个长方体；接着是第二印象：两翼，中央塔楼和台阶。你会意识到和谐统治着这些性格各异的元素。和谐，即联系——统一。不是千篇一律，相反，是对比。而且，这是个数学的统一。所以这个市政厅是当之无愧的杰作。

我怀着真正的激情全心投入建筑的游戏，用这些建筑感知的基本要素来游戏。看看这张图解，它表明了Garches住宅的比例【54】。比例的发明，虚实的选择，根据受基地限制的宽度来确定高度，结果，产生了诗意的创造：象这样的一个方案之所以能够迸发出来，源自人所不知的对后天的知识，经验，有力的个人创造性的点滴积累。不仅如此，心灵，怀着好奇和渴望，迫不及待的想要解读出这个前所未有的方案的内心，已经得到明确规定的作品的意图就藏在这儿。这就是解读的结果以及与之相关的修正：按照规律（代数的或几何的）来定位，基于“黄金分割比”，基于相互垂直的对角线，基于水平线间的比例，1：2：4。就这样，立面的整体性就存在于各个部分的和谐一致中。正是精确性创造出某种明确，清晰，真实，必然，持久的事物，这就是建筑的时刻。这建筑的时刻要求引起我们的注意，它支配我们的精神，它统治，它印刻，它征服。这，就是建筑的雄辩。为了强烈的引起注意，为了有力的占据空间，首先需要一个完形的表皮，随后，以突起和孔洞来打破表皮的完整，创造出某种进退的运动。接着，通过开窗（窗户形成的洞口是解读一个建筑作品的基本要素），重要的第二幕演出开始了，表皮的游戏，由此产生节奏，尺度，建筑的韵律。

节奏，尺度，建筑的韵律，存在于房子的内部与外部。

对职业的忠诚促使我们全神贯注于房子的内部。一个人进来了：他首先会感到大吃一惊。在此，一个房间的尺度继之以另一个房间的尺度，一个形体接着另一个形体，这一切给我们烙下了深刻的印象【55】。这，就是建筑！

这取决于你进入一个房间的方式，即，取决于在围合空间的墙体上开洞的位置，不同的位置会给人不同的感受。这，就是建筑！

但你如何获得对建筑的感知？在于你所觉察到的相互联系。这些联系是由什么来提供的呢？通过物体，通过你所看到的表面，你能看到它们，因为有光。进一步说，太阳光强烈的影响着人这种动物，这深深的根植于人类的本性【56】。

然后要考虑开窗的位置，这很关键；要仔细的推敲房间的墙体接受光线的方式【57】。在此，一场重要的建筑表演开始了，这取决于明确的建筑感受。你应当意识到在这里不存在所谓的风格或者装饰。回想一下初春的那些日子，空中布满了被强风吹来吹去的云朵；你呆在房间里，云儿遮住了蓝天——你是多么郁闷呀！一阵风把云儿吹走了，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你是多么兴奋呀！又来了一片云，把你罩在了阴影里，你是多么强烈的渴望着夏天早点儿到来，那就可以拥有一整天的阳光！
投在形体上的光，精确而强烈的光，相继而起的体量，影响着我们敏感的存在，唤起了生理和心理上的感知，这已由科学家们描述，分类和细化。水平或者垂直，残暴刺耳的锯齿线或者柔和圆润的波浪线，方和圆这种闭合的集中式形体，它们深深的打动了我们，影响着我们的设计，决定着我们的感受。节奏【58】，多变的或是单调的，和谐的或是不和谐的，使人感到兴奋或是郁闷，光明带来的震惊或是黑暗引起的颤栗，阳光充足的卧室的安宁或是四角阴暗的房间的痛苦，热情或者沮丧，这一切就是我刚才画的那些东西所造成的结果，它以一系列的印象影响着我们的感受，无人能够幸免。

我非常愿意教你们懂得如何欣赏轮廓线那雄辩的力量，从此，你们会打心眼里感到摆脱了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所获得的自由，最重要的是，你们将在未来的设计中建立真正的编年表，即，建立等级，正是等级使本质得以呈现。你将认识到建筑的本质就在于你们精心挑选的形式的质，和发自你们内心的精神的力，而不是那昂贵的大理石或是珍稀的木材，更不是装饰——它所扮演的角色只是出于不得已而求最次。在直抒胸襟之后，显然，这些装饰已成为多余。

我愿意带你们去感受一下崇高，借助它，在最棒的时期，人类展现了人之为人的伟大；我称它是一切尺度之本【le lieu de toutesles mesure】。你看：

我在布列塔尼。自海洋与天空的分界线，一张巨大的水平面向我延展而来【59】。我纵情陶醉于这极致的平和。我快活的走在沙滩上，时不时的在右侧可以见到几块石头，蜿蜒曲折的海岸就像描画在水平面上的柔和的波浪线。突然，我站住了。在我的眼睛和地平线之间，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一块屹立的礁石，花岗岩，笔笔直直的立在那儿，象一座纪念碑；它的垂直与水平线构成了一个直角。结晶，这场所的焦点。这是个让人停留的地方，因为这儿奏响了完整的乐章，宏大的关联，无比的高贵。垂直，给水平注入了意义。一个因为另一个而获得生命。这，就是综合的力量。

我纳闷了，为什么我的内心如此骚动不安？为什么这种情绪会在我的生命中，在其他的场合，以其他的形式，反反复复的出现？

我召唤帕提农，它那雄伟的柱廊有着无可抗拒的力量【60】。作为对比，我想起了另外一些感人的作品。可它们似乎发育不良，常常半途而废：Rouen的Butter塔【61】，那些灿烂的哥特拱券……这么多的天才被浪费了，没有用到点子上，没有达到雅典卫城的帕提农那般辉煌的凯旋，如嘹亮的军号响彻云霄。【62】

于是，我只画了两条线来表达一切尺度之本。我在心里权衡了人类不计其数的杰作之后，我说：“喏，这就够了。”

多么贫穷，多么寒碜，然而多么崇高的限定！一切尽在其中，建筑之诗的密匙。水平，垂直，足够了。【63】

可我让自己明白了吗？

水平！垂直！从这儿出发，我就上路了，为了追求更伟大的真理。我感到我们正在做的设计既不孤也不独；环绕着它的氛围构成了其他的表面，其他的场地，其他的天花，在布列塔尼一下子击中了我的和谐，存在于，能存在于任何地方，而且始终如一。一个设计绝不是孤立的，它根植于它的环境，可见的和不可见的一切。环境，作为一个整体，将我笼罩其中，如同呆在一个房间里。和谐之源也甚远，它无处不在，它无所不包。在这里，那所谓的“风格”，那小小的图纸距离我们是何等的遥远！

你会看到同一个房子——这个简单的长方体。

瞧，我们在平原上，宽广的平原。你能明白我是怎么根据基地来设计的么？【64】

现在，我们位于Touraine灌木丛生的丘陵。同样的房子变得不一样了。【65】

看，在这儿，它强调了阿尔卑斯山那荒蛮的轮廓。【66】我们敏感的心每次都能发现从未见过的珍宝。正是这些基本的事实决定了建筑的氛围，但它们只为这样的人存在，他懂得怎么看，并希望从中提取丰厚的回报。

还是这个房子——这个长方体——现在，它位于十字路口，它受到周围建筑的影响。【67】

你瞧，现在它位于两排梧桐树的尽头，这场面看起来就像是在举行某种庄严的仪式。【68】

现在，它位于一条裸路的尽头，树篱列于两侧。【69】

最后，出人意料，它爆炸性的出现在街道的拐角。一个行人偶尔从前面经过，他的体态清晰可见，就像是舞台上的演员，这样，他就和决定整个立面的“人体尺度”建立了亲密的联系。【70】

对建筑的追寻，将我们引至纯朴之境。伟大的艺术，方法却很简单。让我们不厌其烦的重复这一点。

历史告诉我们，心灵的最高境界是朴实。朴实，是判断和选择的结果，是技艺精湛的标志。人一旦从复杂性中摆脱出来，就能发明出表达自我意识的方法。一个精神的体系将通过可见的形式的游戏呈现出来。他将成为一个肯定，一个非如此不可。从混乱一下子飞跃到几何学的清晰。在现代社会的黎明到来之前，中世纪的人们已经稳固的建立了他们的社会和政治形式，一种过分的宁静加剧了人们对精神之光的向往。此后，文艺复兴到来了，那巨大的檐口终结了建筑与天空的抗争，它的轮廓来自基于场地的比例【71】。不明确的坡屋面的斜线被抛弃了【72】。在路易十四和拿破仑的统治下，人们越来越强烈的表现出对清晰的“普遍联系”的追求。

这就是古典主义时期，因为知识分子的享乐主义而强化，它致力于提纯建筑的外部标识，可它忘记了哥特风格的警告——忠实于材料。平面和剖面堕落了，它的死期到了。我们正与之抗争：学院派。

钢筋混凝土带来了屋顶花园【74】以及与之相关的雨水内排等一系列建设性的革新。我们不能再画檐口了，这是一种已经被淘汰的建筑构件，因为它的功能已经不存在了。但建筑顶部的轮廓线却来自檐口，清晰而纯净的轮廓，映衬在蓝天上。

最后，是为设计者所青睐的有效器官：底层架空柱。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手段，将建筑托向空中，从而可以完完整整的看到四个立面，这就是“普遍的联系”，就是“一切尺度之本”。这抬起的方盒子从未象现在这样清晰可读。这是钢筋混凝土和钢材的恩赐。

所以，朴实并不等于贫穷，朴实，就是去挑选，去辨别，去提炼。于外物而言，他自身是纯粹的。朴实，是内敛的。

不再是纠缠不清的一堆体量，那种失控的现象，而是精心组织的，具有充分意识的行动，它是一种精神现象。

再说几句，为了归诫这些常常充满幻想的冲动，实际上，他们就像一匹四蹄乱蹬的小马。瞧，我画了一个美丽的城市，在我的学习之旅中见到的【76】；这儿是穹顶，这儿是钟楼，这儿是市政广场，在此，我描绘了一个城市的轮廓。但如果一个房子的轮廓也像一座城市那样（这正是当前的时尚），那会是何等的缺乏比例，对后果又是何等的无知！【77】如果我把这种龇牙咧嘴的房子一栋挨一栋的排在街道的两侧，那景象可真是惨不忍睹——骚乱，胡闹，不协调。【78】这些缺乏自制的良好愿望所造成的结果与今日的街景又有什么不同呢？布宜诺斯艾利思——正如许多欧洲的城市——难道不是正在成为一个平庸而恶劣的杂货市场？充斥着种种懒惰和学院派的装腔作势！【79】

▲

当我们准备着手谱写城市这首交响乐时，请将维持必不可少的多样性的权力交到知识分子手里。当代的规划和建筑面临的问题铺天盖地，但正是它们，将给城市带了水平和垂直，一种新的尺度的要素。整体上可以庞杂，但细节一定要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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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房子周围的空间和房子联系到一块，我考虑了它在水平和垂直方向的扩展：尺度，时间，持久，体量，节奏，数量——城市规划和建筑。
规划无处不在，建筑无处不在。理智与激情，两者的综合造就了充满灵气的作品。

理智寻求方法，
激情指明道路。

以居住的机器——城市或住宅——的平面为起点，建筑进入了感性的领域。

我们被打动了。

作为总结，请允许我引用最近写的一本书《住宅——宫殿》：
建筑，是当之无愧的事件，她涌现于创造的时刻。精神，在确保了结构的稳固，满足了对舒适的迫切需求之后，发现自身仍为一种更高尚的意图所鼓舞，而不仅仅是一个服务者，他要去展现诗的力量，他激励着我们，他给我们带来欢乐。 ■第六讲
1929年10月14日，周一
城里的朋友们

1个人＝1栋房子
n栋房子＝1座城
一个三百万人口的现代城市
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一座现代城市吗？

现在到了谈谈“迂回法则”的时候了。大城市，正陷于无法摆脱的困境。正是机器，将其掷入其中。危机丛从，随处可见。人们提出成千琐碎的补救措施，可那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糕；此外，这些解决办法耗资巨大，甚至根本就无法实现。然而，即便如此，奇迹，仍可能发生。骚乱自身就会促成了各种表象之间的关联，并揭示出解决的办法。那时，一切阻碍将被冲淡，一切盘结将被融化，于是，柔软的，这最终的解决出现了，简单而有效。奇迹？甚至不止于此！骚乱，机器的骚乱，可正是它们带给了我们建设和再建设所需的资源。脓疮终于被刺破了，前方的道路清正明直。这，就是曲线的教训——尝试战胜自我，摆脱郁闷与痛苦。这，就是“迂回法则”。

我画了一条河（图135）。它的目标很明确，无非是从一个点到达另一个点——无论是一条河，或是一个理念。突然，它碰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精神之旅的偶发事件，河道开始稍微有点弯曲，几乎难以觉察的弯曲。河水被迫涌向左侧，它侵蚀着左边的河岸，就打那儿起，由于反作用所造成的冲力，它又被甩到了右侧。直线消失了，忽左忽右，越挖越深，河水在咬，在淘，在刨；它所流经的范围越来越宽阔，理念正开辟着她的道路。直线变成了蜿蜒的曲线；理念获得了她的事件。曲折成型了，迂回出现了，理念有了分歧。很快，解决变如此错综复杂，令人惊恐，它几乎成了悖论。机器，还在运转着，可它越转越慢，它的整个机械系统变得脆弱而棘手。目标，还记在心中，人，向着她前进，可这是怎样的一条道路！

迂回的圈组成的图形看起来象一个“8”字，蠢笨的“8”字。突然，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候，就在那儿，峰回路转！奇迹！河水开始正道直行！一个纯粹的理念诞生了，一个清晰的解决出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开始了。生活，将再度美好而健康——即便好景不长……但那已废弃的蜿蜒的河道仍旧残存着，迟缓，瘫痪，湿软——杂草丛生。留存下来这些社会的，精神的，机构的组织显得腐朽，落魄，涣散。

就这样，理念遵循着迂回的法则。解开那一团乱麻，从当前尖锐窘迫的危机中，“清明纯朴”的时刻降临了。